金俊秀從那天後,他大多的時間都待在奶媽房裡,金在中本以為他受了風寒,一問之下才曉得,金俊秀並不喜歡在宮廷遊走。

一來容易招來他人眼光,二來是他自己並不想碰上朴有天。

可後者的理由他並沒有說出,只是保留於心。

「不如……告訴我你喜歡什麼,哥替你準備。」金在中明白一個人常關在房裡其實也沒什麼好玩,總要有些靜態娛樂才不會煩悶死f。

金俊秀垂著頭想了一會,便說:「有古箏嗎?」

「有的,宮廷裡什麼都有,要什麼儘管說。」金在中笑起來讓人看了就暖心,連金俊秀也一同笑了出來。

「那我想要一把琴。」他說。

金在中看著金俊秀的臉蛋,微笑說著,「其實你笑起來挺好看的,就不見你常笑。」

他淡笑著說:「來此地,本來就沒什麼好笑的事情。」

金在中看著金俊秀有些憂鬱的臉龐,他拍了拍肩膀道:「委屈你了,相信沒有任何一個皇子願意來此做抵押。」

願不願意……他認為齊國打從一開始意願就不高,所以才會派他來這裡做個幌子。

不等價的抵押物,一直是擱在金俊秀胸前的一塊大石,有時會壓得他喘不過氣,這也是為何他一直都不想看見朴有天的臉。

他明白自己是齊國人,為齊國的未來而來,可在江湖道義上,誠信很重要,但此時此刻的他卻違背了應有的信用,來此地苟活。

如自己當時堅持的拒絕,或許還能死的有尊嚴一點。

「別多想弟,至少哥不會當你是外人。」金在中又拍了拍他的背脊,替他順了幾口氣。

他眼底有些感激的看著金在中,本認為自己裡外不是人的他,能在金國得一人的認同,他也多了幾許的安慰。

他明白,縱然自己有能力逃回齊國也是死,待在金國還是死,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沒有人要的孤兒一樣,任人宰割棄置,比起在金國睡好吃好穿好,他寧可再次回到江湖上流浪。

這麼桎梏的人生,他不要也罷。

「哥,謝謝你。」他臉上又笑開了,這回才讓金在中有些的放心。

然而金在中在午時傳了膳食過來,又拿了一把琴進屋,金俊秀拿著琴就忘了膳,金在中苦笑的說:「怎麼不用膳呢?拿到琴就這麼高興。」

金俊秀摸著古琴的弦,每根弦他都彈了一下,又替他調了音,笑說:「我很喜歡彈琴。」

除了練武以外,大部分的時間他都在練琴。

雖然技巧已熟絡,可就是怎麼彈都彈不膩,古箏一直是他唯一能傾訴的對象,多少埋怨與歡愉,只有古琴才曉得。

「也得先用膳呀,等等在彈吧。」金在中替他擺好了碗筷,又拉了他那繁忙的手,將他拉來桌上用膳。

最後他完膳後,金在中也端了空碗盤繼續於宮廷之中忙碌。

他很感謝金在中抽空相伴,就是怕他太無聊才犧牲諸多休息的時間來陪他,這種景色,讓他回想起與自己同是孿生兄弟的哥哥,可因齊國的好戰,讓他哥哥死於戰場,他凱旋歸國後家中也已家破人亡。

金俊秀將琴放置說桌上,試著彈幾個音,他認為琴聲與這張桌子的共鳴並不是很恰當。他又將琴一同抱上床,盤了腿將琴放上大腿,隨一的彈幾個音,其實也沒有很好聽。

感覺似乎一定得放在石桌上才會有好聽的聲音。

他看著窗外的照射進屋裡的陽光,最後垂下了頭,還是勉強在自己腿上奏樂。

朴有天在不遠的臥室裡若有似無的聽見琴聲,他不懂為何宮廷之中不是笙歌之時卻有絲竹之樂?

他放下了毛筆,闔上案上的文案,走出了臥房,然而在太子殿的庭院裡聽著琴聲來至奶媽房門前。

很明顯琴音就是從這裡傳出,鏗鏘有力的指法,又溫柔婉轉的揉弦,朴有天明白這技藝不是一般,肯定是經常練琴之人才會有的指法。

他就站在門外,但卻不敢敲門入內。

朴有天早已曉得金俊秀足不出戶有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因為他曾口無遮攔的說金俊秀聲音像個女人,這句話大概是氣了他,所以這幾日便再也不見金俊秀於太子殿中散步。

但是那句話朴有天並沒有嘲笑之意,他是真覺得好聽,一個男人的聲音好聽的並不多,尤其屬金俊秀這類的沙啞細聲的更是不常見。

他就一人站在奶媽房外聽至金俊秀不再彈為止。然而他聽見金俊秀在房內有些動靜,他便趕緊草草離去,免得被說是採花賊。

朴有天就躲在不遠處的楊柳下,他看著金俊秀走出門外伸伸懶腰,像個懶貓一樣的活絡筋骨,最後又朝著天空露出又抹微笑,那時是他第一次發現金俊秀其實並不難看的事實。

雖然他不明白那抹笑容有著什麼意思,但不能否認,他倒是被金俊秀的舉止所吸引。

彷彿看見了他,自己心中的五味雜陳排解不了的情緒都一哄而散,就如當時,金俊秀剛來金國面聖時,本是相當煩躁的他與金俊秀眼神交會他覺得自己的情緒能無藥而平緩。

這算是……金俊秀的魅力?

他又立即的回過神繼續觀察金俊秀。

然而他發現金俊秀似乎也在望著太子殿,沒幾下金俊秀貌似是確定沒人後,才繼續往殿中的花園遊走。

朴有天自身不覺這跟蹤行為與其太子身分有違,明明花園是他的,就偏偏搞的他才是偷闖進來似的。

但他還是繼續跟著金俊秀,金俊秀沒有摘花園裡的花,可卻到處敲擊與桌子一般大小的石桌,在聽些什麼。

最後金俊秀似乎找到滿意的石桌,他滿意的回過身,才要往奶媽房走回,便遇上了臉上驚恐錯愕的朴有天。

「見過太子。」金俊秀隨即恭候的請安,可他身後也多了些冷汗,怎麼朴有天會再此?

朴有天因金俊秀轉身轉的太隨性太突然,他沒地方找的遮掩,於是卻被活生生的抓包。

「來遊走花園?」朴有天吞了口口水,正經道。

金俊秀只是垂著頭,沒有看他,又說:「關太久會生塵螨……所以出來走走。」

朴有天不曉得為什麼,他逕自的走向前,他歪著頭一直想看金俊秀的臉蛋。而金俊秀看著自己地上的影子幾乎被擋住了,他明白朴有天離自己很近,可卻又什麼話也不說的站在自己面前。

於是,他很自然的抬起頭,又再次的與朴有天對視。

這雙鳳眼不大也不小,略翹的紅唇且如肉丸的圓鼻,怎麼說就都不會是面相學裡的好看,可在朴有天眼裡,他卻覺這般的搭配根本就是種美好。

令人心領神會的面孔,朴有天特近的看著他,緩緩道:「來此還適應否?」

金俊秀在朴有天近距離的壓迫下,心底有些緊張,他不明白為什麼眼前之人的長像這麼天理難容,平平都是男人,怎麼自己好像輸了一截?

「並無大礙。」他輕聲答。

朴有天似乎沒有退步的意思,他看著金俊秀的嘴唇,自己卻不經意的覺得喉嚨有些乾涸,他舔了嘴唇道:「關於上回的事,我真不是故意傷你。」

金俊秀眼神瞥了開來,側過身道:「已無掛心。」

朴有天這才發現自己方才似乎太失禮看著眼前人兒,立馬換了話題,又問:「剛見你似乎在找什麼……為何要敲擊石桌?」

金俊秀這時才轉過頭說明,「彈琴需要找一個能與琴相共鳴的石桌,音色會較好聽。」

說起琴來,金俊秀的臉色似乎就不是那麼緊繃了。

「你琴彈得真好。」朴有天笑說。

他眼裡驚訝的看著朴有天,「您聽過?」

呃……朴有天恨不得摀住自己這張嘴,竟不打自招。

「奶媽房離我臥房相去不遠,自是會聽見。」朴有天笑得有些僵硬說。

金俊秀點點頭,他明白朴有天應該也是知音,所以才會對琴產生興趣。

陣陣徐風吹向他們,突然斷了的話語,似乎被風給帶走。朴有天瞧著金俊秀那頭紅髮,飄向了自己,有種清香又難以言喻的氣味,是種純真的氣息。可這種氣息卻與金俊秀人有些的違和。

說話總輕描淡寫,臉上總沒太多的表情,且幾乎是不笑,這讓朴有天很困擾。

可是朴有天卻遲遲沒有明白,是因為金俊秀見到他就自責罪惡,所以才會這麼鬱鬱寡歡。

「不如你替我彈幾曲,今晚就在你選上的石桌彈。」朴有天突然的說。

這種要求,其實是他想多陪陪金俊秀,一人處於異鄉,怎麼說應該都相當孤獨。他雖然不曉得朴有煥在齊國過的如何,但金王常說,以禮待人,自然別人也會以相同禮數相待。

他不希望金俊秀在此不高興,也不希望朴有煥在齊國有差強人意的待遇。

金俊秀看著朴有天的眼眸,最後也點頭答應。

其實他也想於其中多彌補朴有天,只要順著朴有天的意思,或許自己就不會這麼難堪,認為自己是罪人。

至今他還是無法釋懷,他曾想過告訴金王事實,讓自己脫離與齊王這種欺瞞盟約的勾當。縱然自己可能九死一生,他亦無所懼。

雖與朴有天相識不多,幾近是素昧平生,可他打從心底的願意……

願意為他付出,願意犧牲自己救金國一片蒼生,也救朴有天一命。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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