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爺手裡握著已被揉爛的信紙,他咬牙的用力的將緊握的拳頭拍上桌,一聲的撞擊,也震撼了身旁的金夫人。

「你就別氣了,事情都如此了。」金夫人握上金老爺憤怒的手腕,拇指輕輕在他膚上婆娑,企圖安好他的心頭怒火。金老爺將手中的信紙用力丟在地板上,怒道:「這倆小毛頭做些什麼了!男的嫁人,女的跟草包跑了!這成何體統,東窗事發該如何!?」金夫人看了旁邊的下人,示意將信紙給處理掉後,又轉過頭安撫的說:「也挽回不了,難不成撤婚?現在撤了更是尷尬啊。」

「以後撤就不尷尬了!?」金老爺又拍了桌子說。

「孩子們這麼做肯定有所防範,若真被揭穿,那時在另想辦法吧。」雖然這種逃婚的方式不是很恰當,但再如何,金夫人還是相信自己的孩子,縱然最後結果他們都得扛,那他也不會找藉口不承擔這罪過的。

「你就是這麼寵他們,才讓他們捅出這簍子來!」金老爺還是氣,氣到沒辦法,很想馬上將人捉回來痛打一頓!金夫人在一旁也嘆了口氣,輕聲說:「你在這氣也於事無補,就相信孩子們吧。」

相信?究竟他們得相信什麼?相信金俊秀能撐下去,相信金俊秀這輩子都不會被朴府的人揭穿,相信金俊秀與金英秀從此就會有個良好的歸宿?

「我真是…‥」

「再氣我也懶得理你。」

金老爺全身上上下下看不出什麼優點,可就疼自家的內人也就足夠了。

「咱們就等收拾善後吧。」金老爺最後還是認命了。誰會曉得自己會生了兩個一模一樣怪點子又一堆的龍鳳胎?如何是好不明白,就等著被發現的那天,全家再一同受罪,最後再來痛打他們一頓!



金俊秀不明白自己是什麼時候睡去的,只記得朴有天在他面前脫了衣服,搖搖晃晃的就躺上床,再來就傳出一陣很安穩的鼾聲。而他呢?昨夜穿著新娘衣,他最後也將所有的綴飾與妝都卸了來下,悄悄的爬上他與朴有天的床,側過身,背對著朴有天睡。現在的他早已睡醒,但卻遲遲不敢動身。他害怕朴有天的鼾聲不是持續性的,而是暫時或者間歇性,就怕自己轉過了身後,朴有天還在自己的床邊。他就側著身等著,直到發覺自己身後有人也在轉身時,他才確定朴有天還在睡。不過個性再怎麼逞強的他,身子側久了被壓住的手臂也會痠,他還是得換個姿勢來躺。

金俊秀就慢慢地,慢慢地轉著自己的身子,轉的同時他還刻意的拉了自己身上僅有的內搭白衣,確保完全遮掩住胸口的那幾塊墊布後,他便將身子轉過來面對著仍是在睡的朴有天。這人就是他從昨天嫁進門後未來都得喊『相公』的人。不對,應該是他替金英秀喊他『相公』的人。

朴有天安穩的一直睡,而金俊秀就這麼盯著他的臉蛋瞧,五官湊起來還挺精緻的,但那嘴唇看上去就是很豐厚,總覺得這種嘴就是很會親吻的那種。同是男人的他們,金俊秀免不了就是羨慕。朴有天的肩比自己寬,身高比自己高,重點是生的也比自己好看,聲音也比自己低很多。可沒關係,至少自己的胸膛比他厚實,現在又加了幾塊墊子,更是扎實,而他這樣的歲數還有成長的空間,也許哪天他也會長的很高。可這種期待不免是加速自己被揭穿的真相的利器,目前的他,還是希望自己別太會長。

朴有天一臉毫無防備,睡顏就讓人覺得這傢伙是很沒心機的人,是個乾乾淨淨的男人。但若哪天讓他發現自己是男兒身的事實……也許這面孔就不會再是這麼祥和了。金俊秀看著他發楞許久,他想著,也許讓金英秀嫁給他是個不錯的選擇。只可惜他家親妹早已心有所居,朴有天就這麼赤裸裸被金英秀給拋棄了,而讓朴有天得來的是一個全身上下皆是瑕疵的『妻子』。

造孽造孽,就當是上輩子朴有天虧欠他的吧。

「娘子……」朴有天突然的出聲說。

金俊秀霎時間嚇的閉上了眼,他雙眼緊開放了一點的隙縫,偷偷瞧著朴有天的神情。朴有天並未醒來,可臉上的表情讓金俊秀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嗯……」朴有天低聲的吟迷,讓金俊秀睜大了眼,更是盯著他臉瞧。

天啊……眼前這男人的夢該不會是……!?金俊秀不敢想像,自己該不會就是朴有天春夢裡的對角戲吧?瞧朴有天一臉爽快又舒暢的樣子,從嘴中又頻頻聽見娘子娘子的叫,十之八九朴有天肯定在夢不該夢的夢。都是男人他不會不懂,但對象是自己,這一切就太誇張了。

「喂喂……!」金俊秀也就大膽的伸手搖著他,在他耳邊輕聲叫喊他。朴有天要醒不醒的,整個感覺他很不捨得醒一樣,金俊秀卻搖的更大力!

「相……」還是別喊這稱呼吧,「喂……!」

朴有天在一陣猛烈的攻勢下終於醒了過來,睜眼第一入眼的就是方才做夢的女主角,他很開心,但臉上卻沒有笑容。

「娘子……怎麼了?」

朴有天馬上坐了起身,本想看看金俊秀有什麼需求,可卻感覺自己的下身有點溼熱感,他趕緊拉了棉被就蓋住自己的身子,紅著臉看著金俊秀。金俊秀只是躺在一旁,看著朴有天慌張的舉動,還馬上遮住自己的下半身,看來朴有天果然是做了春夢。可人都起來了,且又是被他給搖醒,不能不給予朴有天一個解釋。

「我……」金俊秀也慢慢的坐起身,素顏的他盯著朴有天說:「肚子有點餓了。」

喜宴根本就是折磨新娘子,從昨晚就沒吃東西的他,是真的餓了。朴有天瞧著沒有胭脂味的金俊秀,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內人沒有任何妝的修補,反倒更讓人覺得傾心。金俊秀見著朴有天慢了半拍,他微微的將臉移向後,一頓以為是自己的樣子嚇著了朴有天,本想道歉的他,朴有天卻率先說:「我去準備一下。」

朴有天真的讓他開了新眼界,怎麼隨隨便便的請求他都如擔當重任一樣。他看著他跳下床,馬上穿了長袍馬褂就往房門走出,臨走前還說了句『馬上準備好』這種標準妻管嚴的男人才會說的話。金俊秀雖然不知道曹成模好在哪,但他心底其實認為金英秀放棄了朴有天並非是最好的選擇。

果然沒等多久下人就出現在臥房裡替自己梳妝打理,然後馬上就送上了早膳過來,不過就是沒瞧見朴有天的人影。可基於自己的身分關係,金俊秀還是覺得與朴有天保持點距離比較好些,免得自己提早被揭穿,今日也才第二天,他與金英秀可是約定得堅持三天的。

三天過後,他也就隨便了。

他嘴上擦了唇脂,吃東西他都得小心翼翼的,還挺礙事的,這樣的麻煩令他吃東西的速度銳減了許多。身旁的下人就站一旁,似乎在待命的樣子,金俊秀本來就不喜歡這樣的照料,在金府他都一人,來這裡他也不希望有下人在自己身旁。

「都下去吧。」金俊秀聲音放輕的說。

下人們聽話的都從臥房裡離去,金俊秀也就一人在房裡用膳。他看著沒關上的房門門外,入眼的便是一棵垂柳。垂柳旁還擺放了許多武器,看來朴有天也是個習武之人,練習的地點,也就在那棵垂柳下。看到這景象,他回想起以前自己常與金英秀跑進深林山谷的某個境地,那裡也種滿了垂柳,而他們倆最愛的,就是一同睡在垂柳下,吹著深山裡頭的涼風,吸收地氣。然而現在,一個在東一個在西的他們,還真不曉得能否會有再見面的一天。縱然自己身分被發現,他也不希望金英秀再回來金府了。

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幸福是能等待,也能追隨。所以他才毅然決然的答應替金英秀與朴有天結髮……。也許最後他會傷了朴有天,也會傷了爹娘,但這條路他已踏上了,就不能再走回頭路了。他又垂下了頭看著眼前的這晚清湯,湯上照映出的自己,他是個騙子。他來欺騙朴有天本應該擁有更美好的未來,來欺騙他本應該擁有的平凡日子。怎麼看怎麼罪惡,也許自己不上妝,心底難受會減輕一些。

「娘子。」突然的一聲入耳,金俊秀慌張的抬起了頭。朴有天換了身上的衣物,但手裡卻端著一碗湯藥,他慢慢的朝著金俊秀走過去,然而坐上一旁的圓椅,低聲說:「這是藥。」金俊秀用聞的也知道是藥,朴有天有必要這麼可愛又正經的提醒他嗎?

「我知。」金俊秀憋笑說。朴有天將藥推了過去,又說:「娘子你近日入月,得喝這味。」金俊秀看著那黑壓壓的湯藥,他不怕苦,可卻怕了朴有天的溫柔與體諒。原來朴有天去了這麼久不只是去洗衣褲,還幫他煎了藥,要替他補身子。

「你去替我煎藥呀?」金俊秀看著他的臉,笑問。

朴有天第一次戀愛,第一次當丈夫,他很慌張,也不懂這麼做是好是壞,嘴上便說:「不,不是我。」

不,一定是你。金俊秀看著朴有天被黑炭給抹黑的鼻頭,他就曉得是他煎的。他伸過了自己細嫩的指尖,在朴有天的鼻頭上輕輕一劃,揚起嘴角說:「不能撒謊。」朴有天就盯著那指尖看,心底的悸動讓他又再次紅了臉,金俊秀的笑容從不矜持,又再次的呈現在他面前。他害羞的低下了頭,眨了幾眼,吞了口水說:「是我煎的。」

朴有天聽話的承認了。金俊秀看著那帖湯藥,他很明白這喝了肯定對自己也無益,但他還是當著朴有天的面喝了。

他喝了他的溫柔,他喝了他的貼心……。

也喝了自己的歉意,喝了自己的欺瞞與這一切的不真實。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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