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有天不曉得為何自己在見到那人以後,心情是特別的好。縱然他知道他們彼此間沒有任何關係,但他還是很高興能遇見那人。

他躺在床上想著,內心雖是仍有些過意不去將那人屋內的玻璃製品給砸壞,但他還是感謝那人免除了他的賠償義務。只是,他仍然覺得有些可惜,畢竟那人已經退報了,而事實上這也就代表著,他從明天起就不會再為那人送報了。

相識是如此的短暫,但心底的某種思念卻是被掀起了一翻難以抑制的漣漪。

究竟是為何他會覺得如此熟悉?是紅髮?是嗓音?還是僅只是自己的感覺在做怪?

思念……。

他書唸的並不多,但還不至於不懂這字的意思,可他想不透,活了這麼久了,他並不知道自己能夠思念誰,或者有誰會在這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思念著他。他的生活、他的人生,他自己很曉得是什麼一個模樣。

他費了好一翻的功夫才讓自己漸漸的別再想有關那紅髮男人的事情。可若有機會,他仍是會想釐清,他腦中的男人,究竟與現實中的紅髮男人有何關聯。也許有,也許沒有,他寧可這僅是一場留在腦海中的夢。

隔天一早他仍然繼續他的工作,只是習慣做了一點修正,他沒有再將報紙投進604戶的庭院裡,也沒有停下車來向那間家中的主人談論關於他打破的那些玻璃製品,是不是真的不用賠償的問題。他踩著腳踏車,最後便騎過了那戶人家。

他的心頭有點愧疚,但讓他更不解的是,他除了愧疚,似乎還多了一些些的落寞。

他盡量裝作一如往常的模樣,將後座的報紙送完以後,也趕緊的回家沖澡,換了乾淨衣物來到他下個工作場所。這種繁忙的日子,有時候他覺得自己過得是有些覺得膩了,可他若不能繼續撐下去,他的下一餐會沒有頭緒,而還在學習的朴有煥也會受到波及。

他在超商裡頭排著商品,順便清點有無商品欠缺的情形。本是站在櫃台的鄭允浩,他是覺得自己有些太過於閒暇了,所以趁著沒有人走進便利超商時,他向朴有天說:「換你去顧好了,我來排。」

「沒差啊。」朴有天抬頭看著他說.

「有差,我不想拿錢拿的那麼心虛。」

這是鄭允浩的處事態度,拿別人的錢就得好好工作,他可不想混水摸魚來度日子,然而將所有的工作讓朴有天一個人扛。其實鄭允浩也曉得自己的處境並沒有朴有天來的那麼有壓力,與其讓他站在櫃台顧店,還不如讓朴有天多點休息,能夠有體力去接續晚上的活。

朴有天最後是說不過鄭允浩,他也就聽從鄭允浩的話,來至櫃台稍作休息,順便顧店。

這時候的自動門有了聲響,本來是在清點宅急便貨物的朴有天,聽見有客人上門,他與鄭允浩便很制式化的喊:「歡迎光臨。」

朴有天是轉過身看著來者,而鄭允浩是忙著排列商品並沒有注意來者是誰,但無論如何,這個人讓朴有天是稍微得有些驚訝,只是那人並沒有看向他。朴有天站在櫃台邊有些緊張,甚至想給鄭允浩一暗示,希望他能來幫他結帳。只是那人卻走至鄭允浩的身旁選著商品,讓朴有天也不敢靠近正在忙的鄭允浩身邊。

其實那人算是他的債主,也算是他心頭上有點掛念的人,雖然他們彼此才見過一次面,而且說的話沒超過十句。那人就是昨天才被他砸壞玻璃製品的紅髮男人。

當那人選好商品走向他所站的櫃檯時,他是不自覺地垂下了頭,拿過那人的商品替他刷條碼。

「一共是二十元。」他低聲說。

「咦?」

那人一個疑惑的聲音是嚇得他無地自容,雖說他們並不熟悉,但是他有點不想讓那人知道自己的生活狀況,還有靠著這種不怎麼樣的打工來維持生計。他認為自己在那人面前應該得是一位很威風,且相當有勢力的男人才是,可現在的他卻什麼也不是。

他明明覺得自己以前應該是個很有錢的男人,明明是個相當有權威勢力的男人,要什麼有什麼……但他卻又覺得自己的這種感覺是相當莫名其妙,什麼叫做『以前』?他有『以前』嗎?一直以來就窮酸到現在的他,有所謂的『以前』嗎?

「你不是那位送報的先生嗎?」

突然一個酥軟的聲音將他拉了回神,他是抬起頭看了那紅髮男人。他的眼前是那位604戶的屋主沒錯,但為何總有那麼一瞬間,這男人的身影卻是與他夢中的紅髮美人重疊了起來?

「是不是?還是我認錯了?」那人又笑了起來問。

好像……這人他真的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為什麼連笑容也能夠這麼高仿?

「是我沒錯。」他不太好意思的說。

「原來你在這裡工作。」那人笑說。

雖然這句話是沒帶有任何鄙視的意味,但聽在他耳中,卻是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沒用。

「是啊,我兼很多工作。」縱然自己會覺得有些難堪,但他卻很願意讓眼前的紅髮男人了解自己。

「那一定很辛苦吧?」

「還好,做久就習慣了。」

「你真厲害。」男人又笑了起來說。

他看著那紅髮男人,又垂下了頭,將已放在櫃台上的二十元又推向了紅髮男人。

「我不收你的錢,算我請你。」他抬起頭來微笑說。

「這怎麼好意思……。」

「沒關係,打破你的東西我也覺得很不好意思。」

男人過了幾秒,也朝著他微笑。這種氛圍很奇妙,他們一見如故,又很習慣與對方的談吐方式。不是一種相見恨晚,而是早已見過面的熟悉。

「那謝謝你了。」紅髮男人最後妥協說。

「我才該謝謝你。」因為他明白花這二十元並不能補償他什麼。

後來紅髮男人是向他道別了,他看著他走進了外頭相當高級的轎車裡,看來他真沒看錯,那個男人是個家境還不錯的人。雖然這回的碰頭仍是相當短暫,但不知為何他覺得很滿足,甚至腦中的記憶片段是些呼之欲出,但卻又在那男人走了以後那股釐清的衝動是消失殆盡。

「喂!你知道他是誰嗎?」鄭允浩看見那男人走了以後,他才趕緊從超商的置物室跑了出來又說:「他是那個超有錢的人耶!是個金融控股王!」

「是喔。」他沒什麼興趣的回答。

「我想一下他叫啥,我常在商業雜誌看到他!」鄭允浩皺了一下眉頭,才有了些頭緒說:「他叫金俊秀!對啦!金俊秀!常常跟他出面的也是一個美人胚子,叫金在中!」

當他聽見這個名字時,他的耳裡已沒辦法再裝下鄭允浩多餘的話語,他漸漸地皺起眉頭來,不可置信咬著自己的下唇。

金俊秀……為什麼,這麼一個普通的名字,卻會企圖的想勾勒起在他腦海中最不想回憶的往事。

他突然的抓緊自己的黑髮,腦子痛得讓他蹲了下身,身子半靠在櫃檯邊支撐自己的體重。

『已經十年了……為什麼你不回來我身邊?』

在腦中,另一個自己的聲音對他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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