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浩啊,你也早該娶了,都快四十歲還沒伴,這怎行!」

他臉上掛著微笑,手中不急不徐的將一株一株花朵差盡了綠海綿裡,把每株有條續的併在一起,他伸過手,從另一張桌子抽了包裝紙,便將這一束花朵綑綁起來,在從掛在牆上的彩帶利落抽下一條,就在這束花朵的尾端打上了一個蝴蝶結,然而遞給了不停在他耳邊碎碎念的大嬸。

結婚這種事情,他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來幫他做媒,也不知聽過多少人的催促,但他始終無動於衷。每回聽見這些話時,他總是會輕輕的摸著自己套在左邊無名指的便宜戒指,其實,他在好早以前就已結婚,只是他從未向任何人訴說。法律上具不具效力他不管,他只知道自己對金在中承諾是始終如一,所以他不會再娶,也不可能再娶。

老婆不在身邊又如何了?但老婆卻一直住在他的心中,他認為,這樣已足夠了。

「現在年輕人都是不婚主義了,我也不急。」他微笑對著抱著花束的大嬸說。

「你年輕了嗎?你已經不年輕了,學年輕人那些什麼鬼主義!」大嬸的語氣總是帶點可惜,又說:「你是個好男人,阿姨我一看就知道了,若是有哪個女人能嫁給你,肯定幸福!」

「阿姨,感情的事情未必啊,況且我現在一個人挺好的。」縱然偶爾還是會想哭,還是會想見見金在中,但他通通吞忍下,日子他還是得過,活在過去也不是辦法。所以他總是告訴自己,思念是一回事,渴望他就不當一回事。人死不能復生這道理他明白,但至少得讓他享有思念的權利。

「你可別到阿姨死了都還是個光棍啊!」

「阿姨你別開那種玩笑。」他苦笑說。

若是一個人的離去,他能看得雲淡風輕,也許他這輩子就不會是個光棍。不過,他自認為自己永遠都會是個光棍,他心中已住了一個人,是一個讓他不想用盡全力掃出自己記憶的人,也是一個讓他不願意屈服在時間的沖刷底下,淡化關於這個人記憶的人。

花店只要存在一天,他就會帶著與金在中的信念一同經營下去。

後來下午時分,他接到了某大學的來電,說是校內要舉辦演講,所以在大門外需要有花做為擺設,學校向他預訂了時間,希望在三日後能夠前往校內佈置。他將這些資訊一一的記錄在筆記本上,掛了電話後,他又拿了麥克筆,來至店門口,看著掛在上放的月曆,用了麥克筆將行程給寫了下來。

雖說開花店生意不能說是車水馬龍,不過至少還餓不死他,接一次佈置的工作報酬就足以讓他活一個月了,這種清心寡慾的生活,他很喜歡,也過得不膩。

他一生別無所求,反正最在乎的東西他也已失去了,所以他也不在乎自己又會再失去什麼。

他看了看花店外的景色,與五年前相比,政府的重新建造讓這條街的街景改變不少,不過依舊不變的還是住在街邊每戶人家的人情味。五年前大家是又苦又痛的走至五年後,如今,眼前這番景象就如同雷雨交加後的晴朗,大家重新有了笑容,也認真的過每一天,雖說他沒辦法如其他人做到與過去道別,但他卻也是個懂得享受當下能帶給他美好的氣氛。

如果他不是一個人就好了。他總是這麼想著。

時間來至下午時分,他見見時間差不多以後,也就拉了鐵門,便將花店打烊了。

今晚的他,沒有什麼特別計畫,所以就隨隨便便的跑了包方便麵下肚解決晚餐。沒有看電視習慣的他,也就在晚間裡看看報紙,還有一些人生面向的書籍,不知不覺,時間也被他消磨的差不多,晚間九點,他準時走進廁所刷牙,然而又走出廁所,看著他放在客廳窗邊的藍玫瑰。

他總是習慣在睡前對藍玫瑰說些話,其實也不是什麼太重要的話,同然是那句,「我愛你,在中。」

他的手指輕輕的摸著藍玫瑰不小的花苞,在無聲的氣息裡頭,嘆了口有聲氣,轉身關了客廳的燈光,然後走進房裡休息。

他的一天,很平穩的結束了,不過隔日,卻讓他有意外的收穫。

藍玫瑰似乎在夜晚裡趁著他熟睡時慢慢的綻放開來,一早見到綻放的藍玫瑰,他高興的是向前抱住了盆栽,本打算將盆栽帶去金在中的墓碑前告訴他這麼一宗好消息,不過當他將盆栽一抱上手後,他發現藍玫瑰有些不對勁。

他將盆栽又擺回窗邊,然而一手捧著藍玫瑰的花朵,仔細看著藍玫瑰花瓣裡頭的東西。

包在花瓣裡頭的,似乎是個很小很小的人,屈著身子,安詳的睡在被藍玫瑰花瓣所包覆的中心裡。

他輕輕用著食指將花瓣慢慢的撥開,雙眼也同一時間的緩緩的睜大起來。

「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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