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夜之後,小牛也看出了九九的淡漠。本還想就此重新來過的九九,怎麼也沒想到在十幾日之後自己竟會收到來自地府的通告,預告他下個月的十五日自己即將被撕裂為二半。小牛明白他心裡有事,但多次反覆過問之下,都沒見他想說明,小牛最後也放棄了。

不管是什麼事情,明眼人都知道,堡主肯定刁難了九九。但九九與堡主共進晚膳一事卻沒斷續,讓許多妒忌者是霧裡看花,更多是摸不著頭緒。

自從楚焉向九九坦承自己身帶蠱毒以後,九九好似已不嫌氣楚焉身上的味道,或者可以說是已經沒了所謂,反正對於一個下個月即將可能死的人,對方身上的味道再怎麼讓他不舒服,也是唯一能提醒自己還活著的感覺。

楚焉後續也交代了他許多事情,關於當天該如何放血餵他,還有該如何自我防衛。

「若我掙脫鐵鍊向你而去,就一刀插死我吧。」楚焉雲淡風輕地說。

他沒有說話,可他隱約能感覺到,楚焉本身也是孤注一擲、鋌而走險。若這回事不成,楚焉也不想再繼續與蠱毒搏鬥了。他怎麼也沒想到,一個害人無數的堡主,卻也會有被逼至死穴的一天,看來那蠱毒是將楚焉折磨得厲害,不然誰會想輕易地了斷自己。就連身為藥人的他,也不曾想過在藥王谷內自我了斷。

他有點好奇那位下蠱的藥人是誰,若從一至九九,那位藥人是屬於哪號?

「九九。」

他轉過頭去盯著楚焉的俊臉,就見楚焉問道:「你為何聞得到毒藥味?」

他愣了幾會,不明白,「很明顯不是嗎?」

「不,除了你,沒人這樣對我說過。」楚焉認真地說。

「我不知道,反正就是有味道。」

楚焉有些哭笑不得,向來注重衛生,每天都要洗一次澡的他,從來就沒人告訴他自己身上有味道。就連被三隻肥蟲纏住的他都不曾聞過什麼味道,就不曉得為何少年的鼻子會如此靈敏。

今日九九也沒多吃,也依然沒告訴小牛自己與堡主的約定。他想,就算自己沒被撕為二半,堡主失控,他殺了堡主,堡內的任何人也不會放過他。想想自己橫豎都是死,其實好像也沒什麼好擔心。他只是不想讓小牛難過,縱然交情不深,但與小牛一見如故,他也有些不捨得。

只見日子越來越近,他也只能讓自己敞寬心胸,每晚在淵玄樓內就是一個勁地吃,將桌上每樣鹹、甜的美食都嚐過一遍,吃不完的甚至還包回來給小牛,也讓小牛嚐嚐堡主常吃的滿漢全席是什麼味道。

小牛看見他有了以往的笑容,也不疑有他,就當他先前是在淵玄樓內被堡主調戲所以才不高興,還樂呵呵地告訴他自己在堡內裡探聽到的八卦消息。說是麗燕和艷梓已是蓄勢待發,若是讓他們確認他爬上了堡主的床,他們便會採取恐怖行動。

他聽見這話不免地笑了出來,調侃堡主養的妻妾就跟軍隊沒兩樣,隨時說戰就戰,只是比起國家大事的出兵,他覺得麗燕與艷梓過於小題大作,又或者太大驚小怪。不過這也證明了,楚焉並沒將他到來告訴任何人,也許就連管家也不知情,不然如此會捕風捉影的妻妾軍團,怎麼可能探不到他出現在承天堡的背後原因。

對他與楚焉來說,這的確是必須鎖緊口風的秘密。就怕秘密洩漏了,其他人會出鬼點子直接榨他血,又或者妨礙楚焉想做的實驗。

他已不曉得自己究竟是恨或不恨楚焉,但他卻明白一件事,自己的命真的很苦,在藥王谷內度過二,三年的試藥,還以為自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誰知此次老天帶給他的卻又是禍,他已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命,唯一能想到的,大概就是『賤』。

沒有其他選擇,他只能將每天當作最後一天活,直至十五日的那天到來。

「就是今天了!」小牛還特別守在他身邊,說道:「午時一到,堡主就會開始發瘋,咱只要撐一個時辰別出臥房就好了。」

他眨了眨眼,也不曉得該怎麼回話。若小牛一直纏在他身邊,那他該如何前去堡主臥房餵血?不過這問題楚焉早替他想好了,待午時一到,也不知從哪迸出的影衛直接將小牛點了睡穴,就見那影衛將小牛抱上手,垂著頭朝他說:「九九公子,時辰已到,請前至淵玄樓赴約。」

他悶不吭聲,也只能履行與楚焉的約定。當他走出臥房時,身後又多了許多影衛,他自是明白自己若是中途逃跑,下場大概會是如何。那些人就像前來獻祭一樣,直將他逼至淵玄樓來。十尺之外,那濃厚的毒藥味竟比以往更重,但令他最恐懼已不是味道,而是楚焉的怒吼。

「啊啊——!」

他吞了一口口水,猶豫不決。

「你們在做什麼!?」只聽見一到聲音傳來,那人竟是一直以來看他不爽的管家楚文郎。

「堡主有令,除了九九公子,其餘之人不得入內。」影衛們就擋著楚文郎,但楚文郎卻不明白,「堡主有令我怎麼不知?九九公子若現在進去會有危險,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堡主有令,任何阻礙者都得剷除。」其中一位最高壯的影衛低聲說道。

楚文郎是一臉擔憂地朝他看過來,眼前的少年似乎不怎麼意外自己被送來淵玄樓,少年該不會早與堡主說好了?但為何堡主沒告訴身為管家的他?堡主究竟想做什麼?

九九眼神似是感謝楚文郎替他出面求情,可既然都已走至這步,也曉得自己若不進那樓裡也同會被影衛給殺死,那他倒不如就在楚焉身上賭一把。

只見少年轉身,小小身影慢慢朝淵玄樓走去,眾人就看著他,直至他打了開門來,身影消失在門後,眾人依舊沒有因此離開原地。

九九將房門關上以後,就聽見從最裡邊的臥房傳出的鐵鍊聲,他雙腳有些顫抖,可他卻告訴自己,不論是死是活對他都有好處,活著他能再與小牛一同生活,死了他也能再見到九六,所以他並不需要害怕。

但說真的,有小妾先例鑒於前,有誰能不怕?

他緩緩地邁開腳步,走過楚焉的小飯堂,又走過楚焉的小書房,最後來至了楚焉的臥房。

楚焉一聽見有人進來,本是痛苦而垂下的腦袋竟是瞬間抬起,那模樣幾乎嚇死了九九。猙獰的臉龐,血紅的雙眼,再加上顯而易見的黑血脈布滿楚焉的全身及臉蛋,他不禁看傻了。他的雙手不停發抖,可同時也強迫自己冷靜,想著楚焉之前告訴他該如何放血的事情。

可惜現下的他什麼也想不起來,只見桌上一把利刃,他乾脆直接在自己臂上畫上一刀,然而前至楚焉面前。

四肢皆被栓在壁上的楚焉,一聞見他的血,神情竟是有了些變化。但九九根本沒心思去觀察,直接就將自己的傷口堵進楚焉的嘴內,任其舔拭與吸吮。他實在很痛,尤其楚焉那舔的方式就像要將他的傷口舔得裂更開一樣,讓他不禁垂著頭,要牙蹙眉。

待他受不了以後,他是直接抽回自己的手,看著自己臂上混著口水與黑血的傷口。他現在才發現自己的血黑的有點可怕,血流動的速度也相當緩慢,這若在行醫者眼中,絕非是健康的血色。

他是抬起眼來瞄楚焉幾眼,楚焉除了嘴中有些呻吟以外,已沒再大吼大叫,就連殺氣也消去了許多,臉上的血脈也漸漸退色,可那血紅的雙眼卻仍沒有變化。他又朝楚焉的胸口看去,若隱若現的蠱蟲,透露些紅色亮點。他伸過手將衣裳給翻開來,便見那紅點是蠱蟲的雙眼,他也看見蠱蟲蠕動的模樣,就像在灌汁液一般,他想這應該就是楚焉所說的毒。

就在他放下心來時,楚焉這時竟抬頭起來看他,他嚇了一跳,手臂一抬,就又將自己的傷口給堵進楚焉的嘴內。但楚焉這回沒舔太用力,也見胸前的蠱蟲漸漸地停下動作,消逝了紅眼,他才又將自己的手臂給伸回。

楚焉的雙眼雖仍是血紅,但整體狀態卻比他剛入房內時還要好,沒幾會,楚焉便又累的垂了頭,身子就任鐵鍊給吊著。

他隱隱約約還能聽見楚焉的痛苦呻吟,畢竟體內毒液還未完全退去,折磨仍是難免的。這幕不禁讓他想起九六,每次試完藥的他們,就算成功了,可回房後仍是得熬過毒藥所帶來的後勁,那時他們能做的,就是將對方緊緊抱在懷中,減去彼此的痛苦。

瞧見楚焉那痛苦又滿身大汗的模樣,他最後竟也伸過臂膀,將眼前高他一個頭的男人給緊緊抱住,讓男人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上。

「再撐一會。」

這是他時常對九六說的話,這回,他也送給了楚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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