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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過後,還是朴安慶送他回廂房來的。本該由他服侍朴安慶就寢才是,可朴安慶卻反了過來,怕他還未適應內侍的生活,故率先照顧起他。當然朴安慶也再次強調,在他身邊,不必拘泥細節,只希望他能開心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那先晚安了。」朴安慶看著他,溫暖地笑道。

 

他看著朴安慶離去的身影,內心五味雜陳。

 

他方才是被朴安慶的那翻計畫給感動了,可現在情緒緩過來後,他發現自己似乎將事情都搞砸了。

 

他老早該聽李朝露的話,與朴安慶保持距離,但現在為時已為,他不僅讓柳紅及沈允碩陷入危機之中,亦使朴安慶必須做出有違自己本意的決定。

 

不論是皇位或爵位,還是朝廷政務,那些東西皆都不曾在朴安慶的考慮範圍。可如今,朴安慶卻為了他們休閒黨,不僅自發地願被封王,也願意攬下部分政務,只為確保他們安全。

 

他總覺得,是自己的恣意妄為,才讓旁人為他折騰與奔波。

 

方才忍住不哭,是因感動而怕被朴安慶訕笑,可現下他放聲大哭,是因自己的愚蠢無知。

 

他徹夜未眠,待聞見雞鳴之時,他起身重新整裝,來到了朴安慶的殿外。他稍稍聽見殿內的聲響,正想敲門,朴安慶正好也開了門來,以便衣姿態與他相對,那肩上還背著小行囊,估計是準備去後山鍛鍊。

 

「戚雲,怎麼這麼早,昨夜沒睡好?」朴安慶直覺地問。

 

他搖了搖頭,讓出了路來,輕聲道:「小的與您一同去後山走走,可好?」

 

朴安慶瞧見他那紅腫的雙眼,似乎看出了什麼端倪,可卻未過問,「當然好,走吧。」

 

整夜沒睡,爬起山路他自是有些搖晃,臉色極差無比。朴安慶的臉上也是藏不住擔憂,但見人兒沒想說的意思,他也沒敢問,可為了確保人兒不會像上次般暈厥,他也沒問人家的意願,便牽起那隻有些冰冷的手,領著人兒緩緩向前。

 

碰上朴安慶那溫暖的手心,他也不自覺地握緊,直到他倆來至山頂,他才開口。

 

「安慶,對不起。」朴安慶很意外這突如其來的道歉,錯愕之中,他便接續道:「是我……是我不長心眼。」

 

金尚宮說得不錯,在宮廷之中,長點心眼才能命長,可他的一意孤行,害得朋友們未有寧日,還讓朴安慶犧牲自己護他們周全,一切只因他過於大意。

 

他劈哩啪啦地向朴安慶說了一堆,眼眶再也承受不住淚水的重量,每眨一眼,熱淚便不停滾出。他拉著朴安慶的衣襟,雙手幾乎是抓皺了那不怎麼樣的衣料,訴說著自己的無知與歉意。

 

朴安慶很安靜,見他如此難過,他也不知從何安慰起,最後僅依靠本能,將那無助且淚眼婆娑的人兒攬入懷中,大掌順了順懷中之人的背脊。

 

他緊抓著朴安慶的衣襟,側臉靠著朴安慶的胸膛,部分淚水皆被朴安慶的衣裳吸走,過半響,他才慢慢冷靜,緩緩地從朴安慶的懷裡退了出來。

 

朴安慶垂頭看著他,大掌捧著他另一邊的側顏,拇指抹去剩下的淚水,低聲問:「我的決定,讓你自責了?」

 

他吞了口水,點點頭。

 

朴安慶嘴角揚起一抹微笑,「那你可願意永遠跟著我,以此作為補償?」朴安慶又垂了劍眉,苦笑說:「朋友也好,下人也罷,在我身邊永遠替我做衣裳也行,就這麼跟著我,可好?」

 

朴安慶明白自己的私心,也曉得自己趁虛而入了,可這些話在他與人兒相見時,他便想這麼說。要非自己不屑權勢脅迫,人兒早該被他收編,朴安賢也不可能有機會動到他的人。

 

現在時間應該也算成熟了,利用人兒的罪惡感,提出這般要求,應當不為過吧?

 

只見那矮他一個頭的小太監露出了笑容來,他知道自己的請求被接納了。

 

「你去哪,我就去哪。」人兒說。

 

朴安慶羞澀的點點頭,沉著音道:「那現在要不要我陪你下山,帶你回房休息?還是你在這等我?」

 

「我等你。」他說。

 

朴安慶將肩上的小行囊交給他,也告訴他,裡頭有些零嘴與茶水,餓了就先吃,無需考慮自己。他自是乖巧地點點頭,拿過行囊,坐上涼亭下他的特等席,看著朴安慶鍛鍊。

 

朴安慶光是山徑就跑了三回,三回之後又做了什麼,他已不清楚。一夜沒睡的他,已是趴在石桌上補眠,比起躺著,他似乎更習慣趴著睡。待朴安慶完成晨間訓練,瞧見他睡得沉,自是躡手躡腳地挪動了他的身子,順勢背上。

 

看來他昨晚是真的擔憂得太累,下山的路上,只有朴安慶踏實的腳步聲哄著他安眠,他略略感受到自己趴著的東西不同,可他沒力氣起身看清楚,就這麼貪睡在朴安慶的肩膀上。

 

待他兩回至宮殿,朴安慶命宮女燒水,並且帶一套乾淨的宦官官服拿至廂房,後續的事情,皆由朴安慶自己打理。

 

擦完澡的朴安慶,也不忘弄盆乾淨的熱水來至廂房,替熟睡的人兒簡單擦拭臉蛋及頸肩,畢竟人兒的身上也沾了不少他的汗水,害怕味道難聞,所以才費了點功夫幫忙整理。

 

朴安慶整理完畢以後,便悄悄離開,走出宮殿去辦點事。

 

他醒過之時,早已過了午膳時間,廂房內已有為他準備的膳食。他看見床邊一套乾淨的官服,又見自己身上被換掉的外衣,便知道自己再次失了禮數。朴安慶估計是背他下山的,而他真的睡得太熟,熟到連有人褪去他的衣裳幫忙整理,他都沒有發覺。

 

他穿上新的官服,用完膳後,也外出去尋找自己主子的身影。

 

未料,才正從廂房出來而已,宮女見著便趕忙通知他,說是皇上與皇后已在三殿下的宮殿久等你起床,說是想見你一面。

 

這話一秒就把他嚇得精神抖擻,不敢怠慢地趕緊前來赴旨。

 

「參見皇上、皇后娘娘,對、對不住,讓您久等了。」

 

朴安慶似乎帶著皇上及皇后參閱自己的書房,還有分享著未來的計劃。見他的到來,朴安慶都還來不及介紹,皇后便搶先道:「皇上,這位就是戚雲了。」

 

皇上轉過身子與他對視,他怯懦地看向了朴安慶一眼,朴安慶感受到了他目光,便悄悄地來至他身旁陪著,沒有說話,貌似就想讓皇上好好打量一下人兒。

 

「聽聞你的家鄉在北境?」

 

「是的。」

 

「安慶說,戰爭時你隨父母流亡至中土,是嗎?」

 

「是的。」

 

皇上與朴安慶長得頗相似,話說至此,竟也與朴安慶說出相同的話:「很抱歉戰爭帶給你不幸。」

 

他恭敬地欠了身,肺腑地說:「不論如何,是中土重新接納了小的,才有機會在此地重生。」

 

皇上向前走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說:「辛苦了。」

 

說真的,從進門以來他就一蹋糊塗,不明白從眼前這兩老身上所散發出的和善氛圍是怎麼回事。

 

「既然見到安慶的啟蒙者,那咱就先回宮休息了。」皇后拍了拍皇上的肩膀,示意了一下,離開前又道:「啊,戚雲呀,這次你用新布料幫本宮設計的衣裳,真的很好看,也別忘了替咱安慶多做幾件像樣的,先前那兩件不夠穿的,待未來你兩搬出宮外,安慶還麻煩你多多關照了。」

 

他受寵若驚,彎著身子汗顏答道:「好的。」

 

他目送倆老離開,雖方才的對話溫馨不已,可卻是沁得他滿身大汗。

 

朴安慶沒有給予他太多解釋,只問:「可有睡好?」

 

「怎麼皇上跟皇后娘娘來,您沒叫醒我呀?」他略帶譴責地反問。

 

朴安慶笑了笑回:「我有跟他們說你在休息,可晚點來,但他倆不聽。」

 

他苦笑,「您讓他們等,小的過意不去。」

 

「是他們要等的,我可沒強迫喔。」朴安慶事不關己地說。

 

由此可知,皇上與皇后確實相當疼朴安慶,知曉朴安慶沒想要叫醒自己的意思,也就隨興地來宮殿裡等待。

 

不過方才皇后說的『啟蒙者』讓他有些不明白,朴安慶是在倆老面前如何介紹自己的,怎麼他就成了『啟蒙者』呢?他本想問,可又覺得這問題有夠厚臉皮,所以也不追究。畢竟,以結果來看,倆老好似很滿意朴安慶願意被冊封為王爺一事,甚至聽上去王爺府也已選址好了,一切就只等落成之後,他們偷閒黨一同喬遷。

 

下午朴安慶還得學習,他稍作些準備,也在朴安慶身旁一同陪讀。

 

先生見他來自北境,有時也會與他閒聊了幾句。雖他對北境的記憶相當陌生,可從先生的知識中,他才明白為何北境一直以來都有戰亂,原來一切源於一樣戰略物資,石油。

 

此種物資在軍用上特別管用,不論在攻城或守城,皆能派上用場,這也是為何北境會被中土所覬覦。不過北境既被中土所拿下,除了石油挖掘以外,中土自不會怠慢北境的同化與發展。

 

一堂課上下來,他是聽得一楞一楞地,忽然發現上課也是挺不錯,能吸收新知,醍醐灌頂,開開眼界。

 

他將自己的陪讀心得與朴安慶分享,朴安慶是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告訴他,知識有些也是很枯燥的,雖學了無害,可就是容易讓人覺得時間流逝緩慢,沒有耐心。

 

「那今後我都陪你讀呀,有人陪著也比較不無聊。」他說道。

 

朴安慶笑開懷,很自然地摸了他貼在背脊上的淺色黑髮,低聲道:「你想陪,當然好。」

 

黃昏將至,他亦與朴安慶準備了小行囊,一同前去後山。

 

兩人的身影,就在暖陽的照耀下,越拉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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