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遠腐屆，腐了全世界。

對於一個才剛踏入社會世道的人，他們告訴自己不要想太多，不過是有樣學樣，成就不了太大的傷害。可也因為如此，朴有天與金俊秀便提醒自身，在一張白紙面前，不能夠輕易的畫下汙點。他們的典範很重要，若有任何閃失，沈昌珉也會跟著有閃失。

為此，他們特別去書店買了如何做人處事的書籍，乾脆一打買齊，讓沈昌珉好好自行閱讀，再透過相處慢慢地修正，將不完善的地方做至盡善盡美，如此一來大概也學會大半技巧來應對這不好應對的世人社會。

他們也克制自身，有危害天良之虞的話不能說、不良動作不能做，要做就回家再做。避免沈昌珉又無形中學了一堆，危害到善意第三人。

於是，沈昌珉也日以繼夜埋首苦讀，一本接著一本看，他只有一種心得，就是人類的心思很複雜，難以揣測，到底要或不要，想或不想的分界在哪，老實說他無從判斷。以前當狗沒有那麼多額外的心思，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就是鐵則，還哪來須察言觀色，謹言慎行，有時還得昧著良心阿諛奉承。

他將心得告訴朴有天與金俊秀，他倆只是笑笑，說是社會裡單純奉命行事的人不是沒有，只有兩種，不是軍人，就是黑道。

反正他天生就一副黑道臉，所以要不要做作的做人，基本上他有選擇權。只是這張臉生成這樣對他也有壞處，做了人後，臉上那道疤不但沒消去，反倒跟著他，讓他買東西都難以享有折扣。

既然是人的規矩，那麼做人就必須懂得這套規矩。

後來他從手術室轉戰櫃台，因為不是每天都有需要看病的狗兒，多時他不是去美容室裡頭幫忙朴有天，就是守著櫃台邊的糧食，替有需要的顧客服務。

雖成了人，但他狗的本能卻未消失。自從進了美容室以後，他意外的告訴朴有天，哪隻狗覺得自己的造型很醜，很不滿意。朴有天才發現，他竟然還能與狗對話。當然令他們最為驚訝的，是他也能分辨出哪種飼料好吃與否，處方簽吃了以後對他們有無效用。

這算是替狗兒們的食品把關，讓金俊秀不禁覺得自己幸運地撿了個寶，能讓世上的狗兒更健康，也算是獸醫一生的使命。

日子安然的過了一個星期，沈昌珉也學會如何替獸醫院採購，並且開始學習議價，看似一切都還算是不錯，金俊秀便接到了一通電話，說是崔珉豪要來看昌昌，可惜金俊秀騙他，昌昌已火化，所以見不到屍骨，只有骨灰。

這謊言一出口，掛了電話以後金俊秀便要沈昌珉外出買麵粉，或者其他看起來能夠是白白粉狀的東西。沈昌珉並不知道金俊秀為何急迫，但他仍是照做，前往去買看起來能是所謂白白粉狀的東西。

他東挑西選，最後選了玉米粉，一路愜意姍姍地走回獸醫院。

金俊秀趕緊將玉米粉拿過，進了手術室調配，再出來以後，手中便拿著裝著骨灰的瓶子，上頭貼著昌昌。

他看了一眼，才瞪大眼問：「他要來？」

金俊秀與朴有天錯愕之際，獸醫院的門便被打開。

這撲鼻而來的氣味，他一點也不陌生。

「俊秀哥……昌昌他……」豆大的淚珠，不像是第一次滑落，崔珉豪根本是頂著紅眼眶走進來。

他聞著崔珉豪身上的悲傷氣息，轉身默默的走進美容室。

『欸高個！那不是你的主人嗎？』

他坐上了朴有天的椅子，垂眼看了一眼那隻法鬥，「早已經不是。」

從崔珉豪離他而去後，他們早就沒有關係。

『他哭得很傷心。』法鬥說。

難道他自己沒有眼睛嗎？但是現在哭……有用嗎？

崔珉豪拼命抹著臉上的淚水，哽咽道：「我不應該住學校宿舍，如果自己搬出來住……我就可以帶昌昌一起走……。」

朴有天無奈的轉過身，看了一眼坐在美容室裡頭的沈昌珉，他示意他，要他出來，但他卻不肯。

這脾氣還不是普通的拗。

「珉豪……都過去了。」金俊秀摸著崔珉豪的肩膀，也無奈朝他拋來一眼。

像是一種責備，以及怨懟他竟然不敢面對。

『出去看看你的主人吧，他曾經也是你的主人啊！』拉不拉多突然說。

「他是我的小奴隸。」他悶說。

『那你當老大的更要保護好部下！』法鬥又說。

跟他比起來，狗還較人來的有好心腸。

於是他走出美容室，推開了金俊秀與朴有天，站在崔珉豪的面前，垂頭輕聲說：「他要我告訴你，他過得好很，不用你操心。」

崔珉豪抱著假骨灰，抬起大眼與他相對。

這雙大眼的無辜及悲傷，叫他如何忘懷，如何忘記這人曾經是他最鍾愛的小奴隸。

「呃，他是能與狗狗心靈相通的靈媒……。」朴有天補充道。

崔珉豪蹙著眉頭，咬著下唇問：「昌昌是不是討厭我……？」

他神情放空，低聲說：「沒錯。」

金俊秀與朴有天愕然，崔珉豪卻抹起眼淚，點頭欣然接受了這樣的答案。

「但他要我告訴你，不用擔心他，他過得很好。」

崔珉豪的大眼仍有淚水，那雙溫柔大眼與他相望，他才知道自己仍是緬懷他們的曾經。

曾經，崔珉豪在他最虛弱的時候擁著他睡，陪著他走完最後一抹夕陽。

但他討厭他的離開。

離開之所以討人厭，可能是因為他們都不擅長道別。

書上有說，當一個人最需要安慰的時候，什麼話語也比不上一個擁抱。

於是他逕自拉過遲了一個禮拜才來抱走他假骨灰的小奴隸，重重地將人給摟進懷中。

「他感謝你在他身邊當小奴隸的日子……他很快樂。」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