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記得他們相遇的那天,在花街小巷賣餅的崔珉豪,撿到的最後一位客人,便是難得微服巡訪的三皇子沈昌珉,那年他僅十六,沈昌珉十八。小街小巷並不大,他的餅在此也算得上小有名氣,而沈昌珉便是尋著這名氣前來探訪,誰也不知這一探,他就將人兒給拐回宮廷,立為王妃。
只是,人一旦身處宮廷之內,量誰也難逃被算計幾回。即便無慾爭權的沈昌珉,也不免成了其他皇子的眼中釘。可沈昌珉也算膽大,對於他人的計謀是看透卻不說破,他所求的,僅是讓他與崔珉豪過上安穩的日子,他什麼也可以不要,只要崔珉豪陪著他即可。
為了表示決心,沈昌珉竟是自己帶著崔珉豪離開宮廷,也拒絕被封王,就這麼打算一輩子與崔珉豪過上市井小民的生活。他是買了塊地,又是蓋了間窩,坪數不大卻是應有盡有,他們自己種菜,自己養雞鴨魚,就算一天不上街賣餅,也餓不死他們。
可好景不長,宮廷內的鬥爭不曾停過,誰也沒料到,鬥到最後他是僅存的皇子,最後又是被找回朝廷內登基掌管政務。
即便成了皇帝,他也不忘給崔珉豪一個名份,二話不說便將崔珉豪封后,出出入入總是成雙成對。崔珉豪雖對國家大事不懂,可他卻比誰都懂怎麼安撫他家主子,而他也因這項技能,使得任何人都動不了他。
沈昌珉當起皇帝來也算是有模有樣,原則分明,管理分寸拿捏適宜,也算是替社稷帶來十年的安祥。陸續雖有地方進貢美女予中央,但沈昌珉也僅僅是封妃,不曾進過其他嬪妃的宮殿。
對於德昌十年來有個男皇后眾人也應習慣,但總有某些人並不甘於現狀,時時刻刻盼著老天給他們一個機會,能夠奪取崔珉豪皇后一位。
社稷無事,可后宮卻是洶湧,好在沈昌珉將崔珉豪護的牢,致使后宮僅敢有賊想,卻不敢有賊膽。
只可惜,人為的變數雖可控制,但任誰也難敵老天的任性。
德昌十一年,沈昌珉需帶兵征戰,這一戰是成名,可代價卻是換取了他這十幾年與崔珉豪的記憶。睜開眼的第一眼,人兒是欣喜若狂,欲語淚先下,未料招呼都未打,卻得來沈昌珉一句『你為何人』。
旁人聞言甚是竊喜,看來后宮亡不了崔珉豪,那老天爺親自下馬難道還收不了男皇后嗎?
崔珉豪沒有多語,他緩緩鬆開沈昌珉的手心,在沈昌珉耳邊輕聲細語,要這個陪他十幾年的男人請保重。他並不聰明但也不傻,明白自己處境的他,不待別人將他驅逐宮廷,他便自己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而沈昌珉的記憶是回溯至當年他打算微服出巡的日子,只是身上有傷的他並不能為所欲為,僅能聽從太醫建議,躺在床上好好養傷。
這些日子他總覺得自己身邊多了好多東西,但始終有種感覺隱隱作祟,告訴他似乎忘了一樣重要的東西。既然他都已是皇上了,那麼皇后是誰呢?
他曾向大臣詢問過此問題,可為了皇族後裔,沒有人跟他提起過崔珉豪,僅簡單說明,他這十幾年來是個賢君,日日夜夜忙於政事,所以尚未封后。
倏地,他莫名憶起自己大癒初醒時,握著他手之人的面容。
對呢,他是不是忘了該微服出巡出去買大餅了?
仍舊保有十幾年前的幼稚的他,也不管誰的勸阻,便是如同當年般,逕自的出宮尋找家喻戶曉的好吃大餅。他走在花街小巷裡,像是第一次出巡那般,興奮不已,可也不忘找著他思思念念的那塊餅。
待他找著了這攤販,身後的臣子皆是面有難色,可映入他眼簾的,是這攤販老闆的臉蛋。
是他,是那個他剛醒過時,握著他手心的人兒。
「昌珉?」人兒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率先喊出了他的名字。
「你怎麼知道我是誰?」他亦是不解地看著人兒的大眼。
聞言,人兒心中有數,便沒再往下說去。
「您今天是我最後一位客人,剩下的餅,也送您吧。」崔珉豪微笑說道。
就如同當年青澀的他,他舉止自然地將餅拿過給沈昌珉,然而收拾著攤販。
以為一切能就這麼敷衍過去,未料沈昌珉卻是瞅著他不放,「你當時怎麼會出現在宮廷?」
崔珉豪笑而敷衍,「送餅給您吃。」
若真是如此,那為何人兒會將他的手心握的如此緊?
崔珉豪沒有久留,推著販車便離去。沈昌珉心中隱隱約約明白,宮廷之內,他所被告知的記憶,應當是有疏漏的。
為了證實自己心中的懷疑,他私下找了太醫,希望太醫能一五一十地告訴他,他的記憶究竟還少了哪些片段。
太醫明白這一切都是朝廷在搞鬼,他雖預測不了若將真相說出,會造成怎樣的後果,可太醫畢竟心軟,不願沈昌珉一人苦苦的尋著這十幾年以來的記憶。
太醫告訴沈昌珉,那賣餅的人兒,便是他這十幾年來的皇后,他不曾寵幸過別人,除了皇后,沒有別人。
沈昌珉聞言,莫名紅了眼眶。
「您在登基之前,曾與他在外頭蓋了間窩,過著平凡的日子。」太醫安慰地說。
他想起了今日人兒推著車走去的方向,他大概知道那窩在哪,那是他打量已久的一塊地,他一直都想在那過上市井小民的生活。
於是他沒管時間多晚,又是換上便服,匆匆忙忙一路朝那地方趕去。
那裡果然有間小窩,他看見有道身影孤獨地圍繞著柴火旁邊,陣陣飯香朝他撲鼻而來。他聞著這股香味,看著那團火堆,卻是變得有些膽卻。
他明白自己忘了一位重要的人,可如今他沒了那道記憶,他又該如何重新與眼前這男人一道生活呢?
可又是為何,看著那人的身影,他會想過去好好地抱住他?
「我……」
這一出聲,崔珉豪是嚇了一跳,但見著來者是他,臉上卻又不禁笑起來。
「我知道你是我的誰了。」
「那是曾經。」
「現在也是。」他肯定地答道。
崔珉豪苦笑,不以為然,可卻抿嘴落淚,「我以為……您不會回來了。」
他走向前去,一把抱住了這令他心疼的人兒,「我回家了。」
「我在等你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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