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利用幾天的時間,率先將太子的衣裳完工,交給李朝露去打點。這回與李朝露的會面,李朝露並未如先前一般,喜歡以鼻尖瞪著他說話,反而正常了許多,僅是接過他的成品,守著下人的本分。

 

眼見太子殿中也沒他的事情,他正想快步離去,便被李朝露攔了下來,「戚雲,能借一步說話?」

 

他狐疑,可也隨著李朝露的腳步而去。

 

「最近太子似乎很不滿皇后送三皇子衣裳,從那天之後便氣到現在。」李朝露面有難色,接著又說:「雖然不知道太子是否會在新衣裳找碴遷怒於你,但提醒你,自己小心,也別與三殿下走太近。」

 

他大概明白李朝露的意思,他與朴安慶走得很近這件事情,估計在宮廷內也已慢慢傳開。不論是太子的眼線或是下人的觀察,近期他與朴安慶的頻繁聯繫,任誰都知道他們的關係並非僅有從屬這般簡單。

 

他想,只要朴安慶過得越愜意,太子會越發怒不可遏吧。得不到的永遠最好,這便是人性最純粹的得失心理。

 

「我明白,謝謝你。」他朝李朝露微笑道,雖他倆以前有諸多誤會,不過畢竟同是下人,實際上也未有利益衝突,會擔心他也在所難免。

 

李朝露目送他離去,雖已盡到提醒義務,可瞧見他那輕鬆的身影,似乎也明白他不會因此而改變自己的初心。既然朴安慶未說要放棄他們的友誼,那麼他自是不會輕言拋棄。

 

幾日後,宮廷支薪,他先找到了柳紅,告訴她自己明日會出城,問她有無想吃的東西,他可以順道帶回。柳紅知道這所謂的『帶』也僅能是『私帶』,便將自己份額讓給了沈允碩,「允碩最近有提到想吃點囊餅,你若有瞧見,幫我帶點回來。」

 

這是民間最傳統的美食,這餅不論是蘸醬吃或單吃都很香,雖然不起眼也沒什麼特別,但對於平民出身的他們來說,久了沒吃這東西,還真會想念起那純粹的麥香味。

 

「你呢?想吃什麼?」他問。

 

「你的衣袖哪能藏那麼多東西呀!」柳紅可不願意他冒這風險。

 

他得意地笑了笑道:「我會帶三殿下一起出去。」

 

那這就表示,能帶回宮廷的份額,肯定不一樣了。柳紅也不客氣地選了些兒時甜食,就盼著他這次的出宮,能為她解一解這陣子的嘴饞。

 

柳紅這邊詢問完畢,他又轉頭前去朴安慶的宮殿找人,人才剛到,守衛都未傳喚,就見朴安慶從宮殿裡跑了出來,遇上站在門口的他。

 

朴安慶身子錯過他之時,也順起了他的手,帶著他一同跑了起來。

 

又是這種戲碼,後頭的太監及先生窮追不捨,朴安慶在一個拐角處,抓準了時機,便跑進了賢妃的海安宮,躲進那已有些荒廢的樹叢。

 

待那群下人從海安宮前速速別過,朴安慶才帶著他走出樹叢。僅是跑這段路而已,他便覺得胸口有些喘上了,而朴安慶卻臉不紅氣不喘,望著身後的宮殿,眼中藏不住驚訝,低聲對他說:「這裡是母親生前住的地方……。」

 

像是陌生又有點驚喜,莫非朴安慶僅是隨意找地方躲藏,卻未留意自己闖進了賢妃的宮殿?

 

他緩過氣來,朴安慶便已朝宮殿的庭院走進。他跟在後頭,隨著朴安慶的記憶,一同推開宮殿的大門。此處已無人居住,自從賢妃離開後,皇上亦無派任何人前來整理海安宮,朴安慶還記得皇上告訴他,這麼做並不是因為不疼愛他的母親,而是想保留母親生前的足跡。

 

朴安慶將這段往事告訴身旁的他,他才明白,為何桌上會有那麼多未整理的茶具,以及那明顯枯萎已久,只剩插著深褐枯莖的花盆。

 

朴安慶朝母親的臥室走去,他也跟了上去,見床邊有需多零散的書籍,幾本封面還染上已乾涸的血漬。他猜,賢妃中毒身亡以前,也許還正愜意地閱讀,待發現中毒以後,為時已晚。

 

朴安慶拿起那本沾著血漬的書籍,翻開才知道那本並不是什麼古典文學,而是母親的手記。他倆看著裡面的內容,是賢妃生前紀錄嫁進宮廷以前的大小事,裡頭不只留下文字,甚至還有可愛的簡單圖畫,用來記憶她在西域時的點點滴滴。

 

「是日記?」他問。

 

朴安慶沒有回話,僅將那本日記放進自己的衣襟,他倆便走出海安宮,一同坐在廊道上的護欄上,沉默不語。

 

從朴安慶的臉龐,他猜不明白那人的心思,只隱隱約約感受到,朴安慶內心裡的波濤洶湧,可那洶湧究竟是否只有悲鳴,他沒能確定。

 

他依然率先打破沉默,告訴朴安慶明日要出宮的時辰,朴安慶這時才收回了神,看著他良久。

 

「我也想找機會,自己去西域瞧瞧。」朴安慶低聲說。

 

突如其來的這麼句話,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接。也許朴安慶想的,是一場簡單的尋根之旅,可在他流亡的經驗裡,朴安慶要隻身前往,那可謂是困難重重,有性命之憂。

 

江山統一沒多久,最不乏的就是亂世,況且離開中土,寬廣的土地也不少各自為王的山寨,單槍匹馬要越境,就怕被山寨或盜匪給扒個精光。這可是根據他自身流浪的經驗,要不是那時的自己離中土已剩幾里路,他估計沒能逃過山寨的追捕。

 

「自己一人太危險,您可以帶上些侍衛,護您一路平安。」他輕聲道。

 

可朴安慶臉上卻有些排斥,若不是自己前去,那不也表示自己的魂依然被囚在宮廷,一舉一動仍受宮廷監督,似是斷不了線的風箏。只是,朴安慶也沒否決他的提議,因為他知道眼前這人兒的經歷,會這麼向他勸說,必有其道理。

 

朴安慶又回望了海安宮一眼,坦然說道:「我也僅是說說,其實我沒那膽量。」

 

別說要自己去,就算帶上侍衛,朴安慶也感到絲絲恐懼,路途多舛,誰也不知會遇上什麼事情。

 

說實話,朴安慶想去西域的想法,也僅是看見賢妃那手記後突然萌生的。但也因這想法,他才明白為何當時母親會告訴他,若有本事,就爭取活在宮廷外的機會。

 

果然,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他們,若離開這金製牢籠,究竟還剩下多少本事來確保自己能活在那寬廣的天地?

 

今日的意外闖進,讓朴安慶拾獲了母親生前最寶貴的足跡,也令他想起兒時的片刻記憶。也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讓朴安慶再次想起母親的模樣,雖然樣子已有些模糊,可母親的身影卻是那麼閃亮。

 

「走吧。」朴安慶跳下圍欄,撇頭又朝他問道:「明天出宮有什麼安排?」

 

「還點淨身的債務,也買點布料,還有替柳紅帶點東西回來。」

 

「布料?尚服局沒有嗎?」

 

「有,只是沒有適合的。」他笑著又說:「您的衣裳,小的有些不同想法。」

 

他瞧見朴安慶意外的表情,似乎對於自己那麼執著於他的衣服,感到驚訝。

 

「雖然不想麻煩你太多,可其實我也好奇你的手稿做出來的衣裳會是什麼樣子。」朴安慶沒有隱藏想法,老實地說。

 

他笑了笑,也沒過多言語形容,僅道:「適合您的樣子。」

 

而後,他的上崗時間也到了,離開以前,口吻像個老人般勸朴安慶不要時常翹課,畢竟先生也老大不小,讓老人家這麼跑,恐怕不太好。

 

朴安慶也不知聽下沒,只痞痞地回應,讓老人家偶爾練練身子,也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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